送　礼

○ 许开踟

　　星期六，夜幕降临，邻县的科级干部大院里人来车往，依然没有静寂。
　　送礼，对于干了15年警察的张伟来说，还是大姑娘坐轿子---头一回，拎着礼品袋站在树影婆娑的角落里，他的心砰砰地跳，紧张得要死！
　　昨天，唠叨几年叫他给局长送礼的妻子听说公安局要调整人事，搞竞争上岗，天赐良机，不能再拖了。于是，吃过早饭，张伟提着妻子准备好的两瓶精装五粮液、一对“小熊猫”和一只厚厚的红包，惴惴不安地坐班车来到了邻县的县城，心里五味杂陈地回忆着自己的一路艰辛......
　　马店，是个离县城最偏远的小乡，张伟是马店派出所副所长。10年前，局里搞“警力下沉”，坐办公室的张伟被组织上“充实”到乡下锻炼。集体谈话结束后，县公安局局长在出门时特地拍着他的肩：“小张，好好干个三两年，积累经验，干出成绩，组织上是不会忘记你的，前途无量啊！”。
　　本科学历的张伟一直没有弄清楚这个“组织上”到底是谁？是局长？那么，是局长太忙，还是局长健忘，一同下乡“锻炼”的同事纷纷回到了县城，有说话权的所长、教导员也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个，县公安局局长也升任市公安局副局长了。就这样，张伟在马店一干就是10年。10年，3650多个日夜，变化真大呀，“白里透红、与众不同”的女朋友雯雯变成了骨瘦皮黄的妻子李雯；张伟是个警察，业务尖子神枪手，“砰”的一枪，李雯生了一对龙凤胎，如今，已经7岁了；工作上，张伟整天屁颠屁颠地忙碌在街头村尾，还帮助所长教导员出了很多金点子，使辖区的治安状况日趋稳定；生活上呢，张伟更是人见人夸，没得话说。可是，对张伟而言，老局长当初说的“前途无量”依然是“前途无亮”。
　　新局长是邻县交流来的，抓班子、带队伍、促工作、保平安，几把火烧的挺旺，为人也十分亲和，但不知何故，木讷的张伟见到局长就有点怕。
　　多亏妻子李雯多方打听，才知道嗜好烟酒的局长还喜欢钓鱼，就连本所那个经常泡病假的赵小军，也因为常陪局长钓鱼，被“调”到了县城派出所，还捞了个副教导员。
　　调动调动，你不钓，谁给你动！？幡然醒悟的张伟也效仿赵小军，借汇报工作之机，请局长双休日下乡去活动活动身体。三请四邀，半年多后，局长终于被张伟邀到了水塘边，钓鱼杆子刚刚伸出去，县城的吴所长追来了，拉上局长“活动”别的去了。临走时，还朝着呆若木鸡的张伟做了个鬼脸！
　　邻县的县城虽然不大，也没有熟人，张伟还是觉得自己像个贼，东躲西藏，就是不敢进科级干部大院的大门。溜达到中午，他在一家大排档吃了盒快餐，李雯打来电话，他说在局长家喝老酒。下午，李雯又来电话，他说在陪局长“斗地主”呢！妻子自然很高兴。
　　天，终于黑了，院子里的路灯也亮了起来。局长住的B幢别墅的灯亮着。张伟还是紧张、犹豫，不好意思。
　　灯灭了，张伟心里咯噔一下，这么早就睡了？几分钟后，他看见局长出来了，开着轿车，驶出了院子。黑暗里，想冲过去拦车的张伟还在发呆，抓歹徒时，他的动作是最麻利的呀！
　　555，真冷！看看四周没人，张伟把礼品袋塞进绿化带中，搓搓手，再哈几口热气，暖暖冻得几乎麻木的手。
　　晃到附近一棵高大的广玉兰树下，一对情侣在树后狂吻，亲得哼哼哈哈的。张伟实在忍受不住他们的目中无人，就咳嗽了一声，长发女青年歪过头，说了声“疯子！”，又旁若无人地接着吻……
　　超市的广播里传来了萨克斯“回家”，要打烊了，局长也该从酒店回家了吧？一进大院，老远就看见局长家的窗子有灯光。
　　不能再等了！
　　张伟快步赶到了藏礼品袋的角落，伸手一扒，我的天呐：礼品袋不见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