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亭记——白希

发布时间:2012-08-02浏览次数: 来源:作者:

 

双 亭 记 ——欧阳修在滁州 题记:2007年是北宋著名政治家、文学家,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诞辰一千周年,特撰此文,以志纪念。——白希   编成于清康熙三十四年(公元1695年)的《古文观止》,自其行世以后,翕然风靡,脍炙人口,长期被人们作为浏览中国传统散文的规范读本,鞠育了300余年间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学子。在这些被叹为观止的千古雄文中,欧阳修的《醉翁亭记》、《丰乐亭记》如日月同辉,赫然在列。 同一作者,写于同一年份,描写同一地方相似风物,而同时被收入《古文观止》的,《醉翁亭记》和《丰乐亭记》为所仅见。这种奇观,即使是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上,也是少见的。只此一点,就可以看出一代文宗欧阳修思想的深邃宏博,文采的雄奇瑰丽。醉翁亭、丰乐亭这一双中国文化史上的奇葩,因为两篇流光溢彩的美文,永远定格在了滁州的青山绿水之中,永远铭刻在了中国人文画廊的丰碑上。今天的人们,追随着欧阳修那清丽飘逸的文字,走进婀娜多姿的滁州山水,静坐于醉翁亭中,徘徊在丰乐亭畔,听泉声鸟鸣,看红树青山,依然可以感受到崇尚文治的北宋的风情万种;穿过漫漫的历史年轮,和欧阳修神交,去感悟他的英雄梦和寂寞愁,去体会滁州山水赋予他的生命意志和浪漫情韵。 欧阳修,字永叔,号醉翁,晚年又号六一居士,庐陵(今江西吉安)人,生于宋真宗景德四年(公元1007年)。四岁丧父,其母郑太夫人用芦荻在沙地上画字教他认字。“画荻课子”的典故即源于此。二十四岁那年,欧阳修考中进士,开始进入北宋政坛。他是一位正直敢言、词锋凌厉的文化人,和官场的潜规则总是不默契。三十岁时,由于为素有贤名的政治家范仲淹遭贬而慨然不平,仗义执言,也遭贬出京,到峡州夷陵(今湖北宜昌)去做县令。三十三岁还朝后,却涛声依旧,秉性不改。 以范仲淹等人为首的改革派开始了“庆历新政”后,保守势力毁谤范仲淹等人为朋党,身为谏官的欧阳修即向仁宗进献了著名的《朋党论》。这是一篇议论风发的宏文,围绕“君子不党”的传统观点大做翻案文章,曲折反复,不说君子无朋,反说君子有朋;不说朋党不可用,反说朋党可用,最后归结到一点:人君“当退小人之伪朋,用君子之真朋,则天下治矣”。 文学上的好文章在政治斗争中不见得是一着好棋。首先,任何皇帝都不会鼓励臣下公开结党威胁皇权,所以这篇《朋党论》触犯了仁宗内心深处的忌讳,其次,按照欧阳修的观点,不是君子之“真朋”,就是小人之“伪朋”,这样就触犯了被划在范仲淹为代表的改革派以外的那些官员,欧阳修在无意中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庞大的反对派。不久,“庆历新政”失败,范仲淹等人被迫出京,时任龙图阁直学士、河北都转运按察使的欧阳修注定又一次走上了被贬之路。庆历五年八月,仇家无中生有,造谣污陷欧阳修和外甥女有染,最后虽然谣言被攻破,他却还是被再次革职,远放滁州来做知州。   告别居官的定州望都县,官船从阳城淀出发,入汴水,转淮河迤逦而行,两岸柳黄霜白,枫老蕙凋,长空中归雁阵阵,鸣声凄清而悠长。尽管在远谪前写的《论杜衍范仲淹等罢政事状》中曾言明“臣闻士不忘身不为忠,言不逆耳不为谏,故臣不避群邪切齿之祸,敢于一人难犯之颜”,下决心要放言直谏,置个人生死于度外,但—种莫名的惆怅感还是袭上欧阳修的心头。关山隐隐,绿水迢迢,迁徙之路本来就是孤独而落寞的,偏又逢上这霜染秋林的凄清时节。 欧阳修来到滁州,已是深秋时节。在欧阳修的心里,介乎江淮之间的滁州本来应是一个“山不通车,水不载舟”的偏僻之地,贫穷荒寒。这样的季节一定是衰草遍地,肃杀凄凉。而展现在欧阳修眼前的滁州却是“黄叶落空城,青山绕官廨”,“晴林紫榴坼,霜日红梨晒”。如此美丽的秋景对于被贬出京的欧阳修孤寂落寞的心,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慰藉。 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”儒家的这种传统思想对于欧阳修这样的读书人铭心刻骨。作为新上任的地方军政一把手,当务之急必然是抓治理、抓建设,尽快实现境泰民安、年丰人乐的局面。当过地方县令和中央官员的欧阳修深谙下情,有着丰富的从政经验,他清楚,对于滁州这样地僻物丰、民风纯朴的地方,应该为政宽简,多予少取。他在这么做的同时,又发动全城上千民工,在冬闲时用去九万多个劳动日,修筑了滁州的城墙;为加强社会治安,他亲自督率操练民兵;由于大旱,他还亲自带领百姓在柏子龙潭前娱神求雨。按照这样身体力行的行政方略治理滁州,果然二年不到就初见成效了。在给好友梅尧臣的信中,欧阳修很得意地说:“小邦为政期年,粗若有成,故知古人不忽小官,有以也”。在这样一个偏远闭塞的小地方,虽不能“兼济天下”,而“独善其身” 倒也可以为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,欧阳修心情自然好起来。 带着欣赏的目光来感悟滁州,欧阳修很快就被滁州感动了。滁州虽然地处偏僻,舟车不行,但历史悠久,文化底蕴深厚,不失为一座历史名城。滁城西南面的琅琊山风景秀丽,有“蓬莱之后无别山”的美称。西晋末年八王之乱,琅琊王司马睿曾避难于此。后来,司马睿南渡建康,成为东晋元帝,琅琊山因而得名。山中的琅琊寺建于唐代大历六年(公元771年),距欧阳修时代已近300年。其间的寺、亭、井、塔,泉、台、碑、洞,互为映衬,意蕴隽永。唐代名家李阳冰、李幼卿留下的摩崖石刻震古烁今。“东晋王家住此溪,南山树色隔窗低。碑沉字没昔人远,谷鸟尤向寒花啼。”“独怜幽草涧边生,上有黄鹂深树鸣。春潮带雨晚来急,野渡无人舟自横。”唐代先贤顾况的《题琅琊上方》、韦应物的《滁州西涧》对滁州山水的描述,更是让欧阳修沉醉。悠游在琅琊山中,泊舟在西涧岸边,沦落异乡、政途失意的欧阳修拥有了几分庆幸。谁能说,贬谪滁州,不是命运抛给欧阳修的另类微笑? 渐渐地,欧阳修发现,在滁州当一个地方官也挺不错,首先是自由,特别是心灵的自由。这里远离政治斗争的中心,苍茫群山和疾风寒雨阻断了官场的喧嚣,官阶虽低,凡事却可以自己作主,自然用不着挖空心思揣摩上司意图,更不用去看同僚的眼色。不用早朝,当然也就没有站班叩首和其他繁文缛节。这里虽没有汴京那样可以依红偎翠、纸醉金迷的红楼楚馆,却有一派充满了生机和野趣的自然山水。作为一个文化人,他天性中本来就有一种对自然的向往,那么,就扑进大自然的怀抱,展示出一个更纯真更健全的自我吧。 欧阳修走进了滁州西南的深山幽谷,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大自然的美好风光中去,“野鸟窥我醉,溪云留我眠。山花徒能笑,不解与我言。唯有南风来,吹我还醒然”。几分自得,几分陶醉,又有几分悠然,大自然与作者几乎已浑然为一体,从中,我们又能领略到了中国传统文人忘情山水的那种境界,那种情致。就是在这种境界、这种情致和滁州山水的交相辉映中,中国文化史上的奇葩丰乐亭、醉翁亭双双诞生了。 关于建筑丰乐亭的缘起和目的,欧阳修在《丰乐亭记》中说:“修既治滁之明年,夏,始饮滁水而甘。问诸滁人,得于州南百步之近。其上则丰山,耸然而特立;下则幽谷,窈然而深藏;中有清泉,滃然而仰出。俯仰左右,顾而乐之。于是疏泉凿石,辟地以为亭,而与滁人往游其间”。在给好友韩琦的信中说:“因爱其山势回抱,构小亭于泉侧。又理其傍为教场,时集州兵、弓手,阅其习射,以警饥年之盗。间亦与郡官宴集于其中。”可见,修建丰乐亭缘起是因为一眼甘泉,作用是要在此会客、办公、饮茶、休息、寄情山水之乐,还要在亭前的山坡上教练民兵。 至于醉翁亭,则是同一年晚几个月由僧人智仙在琅琊山中建造,馈赠给欧阳修,作为他为政之余休闲品茗、饮酒赋诗、与民同乐的场所。这里万峰浮翠,林壑尤美,鸟鸣泉响,石老云荒,朝暮气象变化,四时景观不同,日日来游,快乐无穷。 丰乐亭里从容地治兵理政,醉翁亭里悠闲地饮酒赋诗,琅琊山的清泉日日流进他的心田,大丰山的白云天天擦拭他的孤独,欧阳修的人生境界变得空前旷达,心灵得到无限舒展。汴京城里那个刚烈威猛的欧阳修,成了一个悠然林下客,无论是庙堂之高,还是江湖之远,出世也好,入世也罢,一切都变得不经意起来。就是在这不经意之间,中国散文史上的灿烂华章《醉翁亭记》、《丰乐亭记》从欧阳修的心中流淌出来。 这是两篇充满诗情画意的游记,更是两曲心灵的咏叹和吟唱。她们如同一对风姿绰约的姊妹,在中国文学史的长河中伫立,风华绝代,摇曳千年,至今依然容光焕发,令人赏心悦目。 《醉翁亭记》酣畅淋漓地渲染了一个自号“醉翁”的被贬官员纵酒山林、与民同乐的出世情怀。和传统文人出世选择隐居不同,欧阳修在一连串抑扬顿挫的“之乐”、“而乐”、“其乐”和“之乐其乐”中,似乎喷涌着压抑不住的朗笑,似乎是他在向天地宇宙豪歌:和百姓一起醉倒在山水之间最美妙,醉比醒更好。其实作为一个政治失意者,欧阳修的内心深藏着巨大的悲愁。也许是山壑林泉之美暂时掩盖了他心灵深处的痛苦,也许是原生态的自然山水升华了他的人生境界,使他以一种更为高远旷达的眼光来审视生命……也许还会有更多的“也许”,但这一切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《醉翁亭记》诞生了。 《醉翁亭记》一经问世,就洛阳纸贵,让无数人为之心折。于是,欧阳修让人刊石为碑,立于亭前。为了获得文章,人们纷纷慕名前来拓碑。南宋朱熹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中曾有这么一段记载:   (欧阳公)记成刻石,远近争传,疲于模打。山僧云:寺库有毡,打碑用尽,至取僧堂卧毡给用。凡商贾来供施者,亦多求其本,僧问作何用,皆云所过关征,以赠监官,可以免税。       这真是一段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,从拓碑者那络绎不绝的身影和朝圣般的虔诚中,我们看到了一种文化精神的闪光。为了拓取石碑上的当代人写的一篇文章,竟把寺庙库房里的毡子用尽了。当代人文章的拓片,又不是古董,却可以行贿沿途的税官,以求得对方高抬贵手。受贿的税官自然是可恶的,但这个收受拓片的税官却让人感到有几分亲切。也许,他只是想用这件小玩意装点一下自己的客厅,好早晚观赏这篇摇曳多姿的美文,有什么不好呢?没准时间久了,那些流光溢彩的文字会把他心中的污浊荡尽呢。也许,正是因为有了最初的那些拓片,《醉翁亭记》才得以流韵千古。 如果说《醉翁亭记》所渲染的是欧阳修的出世情怀,那么《丰乐亭记》所展现的则是一个儒家文化官员渗透在血液里的入世精神。《丰乐亭记》篇幅和《醉翁亭记》一样的短小精悍,却深沉厚重,寓意深远。文章在描写了筑亭的起因、经过后,笔锋一转,通过回顾北宋王朝建立时的战争年代,对照当前滁人“安于畎亩衣食”,“乐生送死”的和平景象,从而要求人们记住“幸生无事之时”,激发人们感皇帝之恩、报朝廷之德的思想,最后表明“宣上功德”,“与民共乐”是自己的职责,点出写文章、命名丰乐亭的原因。处在“地僻事简”的滁州,依然不忘关心民瘼,报效朝廷,自名为“醉翁”的欧阳修醉了吗?没有,他清醒得很。“四十未为老,醉翁偶题篇。醉中遗万物,岂复记吾年?”屡屡的官场失意,连连的遭受贬谪,的确不如醉去。“可笑灵均楚泽畔,《离骚》憔悴愁独醒。”他也曾嘲弄屈原不肯从俗,盼望着能有一个众人皆醉他亦醉的心境,可惜他做不到,他只能步屈原不肯从俗的后尘。他在流连于山水的同时,也在密切关注着世事的变化,关注着滁州百姓的安危冷暖,去修城、去练兵、去求雨。当他听说自己的好友、“庆历新政”的积极拥护者石介被保守派的夏竦等人迫害,病死在家中的消息时,潜藏在他心底的那腔正直热血又一次涌动起来,慷慨悲愤地写下《重读<徂徕集>》 (《徂徕集》为石介的遗著),把石介的冤屈,自己心中的不平,疾风骤雨般地倾泻在诗中。 入世精神和出世情怀是矛盾的,但在特定时期、特定人物身上,却能够构架出出人意料的和谐。谪居滁州的欧阳修何尝不是这样?以民为本,与民同乐,醉翁亭、丰乐亭不正是这种和谐的产物吗?《醉翁亭记》、《丰乐亭记》不正是这种和谐的写照吗? 清人薛时雨云:“滁之有醉翁、丰乐二亭,如人之有眉目,剔目矐眉而其人不全。”这位咸丰三年进士,杭州知府任上乞休归来的全椒乡贤,晚年耗费了十年的时光于分别主持了醉翁亭、丰乐亭的重修,对醉翁亭、丰乐亭之于滁州的理解可谓醍醐灌顶。是的,醉翁亭、丰乐亭是欧阳修用文化的理念为山川秀丽的滁州催生的眉眼,是感悟滁州青山绿水和悠久历史的窗口。自从她们诞生近千年来,滁州人一直用自己的情和爱去呵护她们。历经宋、元、明、清,一直到民国,醉翁亭、丰乐亭多次遭到战乱、自然灾害的破坏,屡屡毁圮,但是滁州人总是不辞劳苦,屡屡设法在原址上重新修复她们。 欧阳修在《丰乐亭记》和给朋友的书信里先后提到的泉水,坐落在滁城西面大丰山脚下,原先取名幽谷泉。北宋元祐元年(公元1086年)知州陈知新重拓其泉,垒石为池,潴水亭下,并改名丰乐泉。明代以后改名紫微泉,其大致风貌规格保留至今。 沿紫微泉向西北上行数百步,便是丰乐亭。现今的丰乐亭,经过近千年的沧桑岁月,已发展成为一座四面有墙,花格棂窗的园林景观式建筑,规制和形式同欧阳修建亭时大有不同。现在的基本建筑,都是1996年由市文化部门重修的。 丰乐亭园林是一座三进长方院落,丰乐亭、保丰堂、危楼等,成轴线依次建筑。院墙正门门额上“丰乐亭”三字,系明代南京右佥都御史萧崇业所书。门内即是丰乐亭。丰乐亭是一座16立柱,飞檐翘角,回廊抱舍的四方亭。亭壁原镶有“欧文苏字”的《丰乐亭记》碑刻两块、三面,另一面是吴道子绘观自在菩萨石刻像,“文革”中遭严重破坏。1996年重修后,两块碑刻移立于院子的左面。 保丰堂位于丰乐亭院落的第二进,是五间粉墙瓦顶的平房,为明嘉靖二年滁州知州陈则清主建。“保丰”的含义就是保佑年年丰收,其中也蕴含了深深的民本思想。 第三进的危楼为欧阳修稍后的宋代人初建,青砖小瓦结构,上下各三间,初置王禹偁画象于内壁。宋绍圣年间改称九贤祠,内祭唐代滁州刺史李幼卿、韦应物和宋代滁州知州王禹偁、欧阳修等九人像。危楼的两边,还各有三间平房,左边叫棠舍,右边叫芥舟。 棠舍和芥舟虽小,却寓意深刻。 棠舍一词源于《诗经·南召·甘棠》。“蔽芾甘棠,勿翦勿伐,召伯所茇”。意思是甘棠树啊高又大,不能砍啊不能伐,因为这是召伯曾经住过的草舍。召伯即周召伯,姓姬,名奭,是周文王之子,周武王同父异母的兄弟,曾帮助武王伐纣。武王建立周朝以后没有几年就病故了,儿子成王继位。成王才十四岁无法主理国事,就由他的叔叔周公旦协助理政。朝中的反对派就聚集在召伯身边形成另外一股力量,召伯虽非文王嫡出,但还是与周公一起共同辅佐成王理政。召伯巡视南方的时候,曾在一棵高大的甘棠树下休息、理政。后人因为怀念召伯,一直不忍心伐掉这棵甘棠树。后世就用“甘棠”一词,指代为官者的政绩与遗爱。 芥舟,就是小船,典出《庄子·逍遥游》。“水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舟也无力。覆杯水于坳堂之上,则芥为之舟;置杯焉则胶,水浅而舟大也。风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翼也无力,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”。意思是说:水若积蓄不深厚,那么负载大船就没有力量。比如倒一杯水在堂前洼地,小草可以在这洼水上作船玩,可是放上一个杯子作船玩就不行,粘在地上了——这是由于水浅而“船”大的缘故。风如果积蓄得未成厚势,它也没有力量背负起巨大的翅膀来。所以大鹏飞到九万里的高空,那厚势的长风就在它的翅膀下面。这是告诉我们,事物都是辨证的,只有因地制宜,和谐运作,才能把事情处理好。 无疑,棠舍和芥舟表现了后人对欧阳修政绩和遗爱的怀念,对欧阳修和谐处理政事的推崇和赞誉。这些许小处,却透视出丰乐亭整体建筑艺术的奇妙。 丰乐亭建筑的内外,有许多名贵古树。较珍贵的有古银杏、古龙柏、古黄杨。丰乐亭前的古银杏相传为欧阳修手植。而丰乐亭院门前的一棵数百年的老楸树,则是被雷电劈掉树冠,树干上部多处枯死后,新皮裹着枯干,重新生长起来的。她如同丰乐亭一样,历经数度劫波,依然生生不已。   和丰乐亭相比,醉翁亭则要幸运许多。她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一片“九亭十阁”古园林建筑群,和杭州湖心亭、北京陶然亭、长沙爱晚亭并称为全国“四大名亭”。而且,醉翁亭因为其丰厚的文化底蕴,优美的建筑格局,享誉国内外的影响,被誉为“四大名亭”之首。 醉翁亭的园门外经年流淌不息的是《醉翁亭记》中说到的“让泉”。“让泉”在后来的许多版本中多写作“酿泉”。让泉傍着溪岸壁,周围有青石块砌成的方池。方池一分为二,泉水常年喷涌,久旱不涸。“石液长流空涧雪,溪烟细涌半堤云”。清初诗人香庭曾这么赞美让泉。让泉边的溪壁上,镶嵌着一块清代康熙年间滁州知州王赐魁树立的石碑,碑上“让泉”二字端方凝重,肥硕妩媚,极见功力。 “但爱亭下水,来从乱峰间。声如自空落,泻向雨檐前。”跨过横在泉溪上的一道精致的石板小桥,进欧门,几经曲折,过“酒国春长”门,便是醉翁亭。 这座由16立柱支撑,四周设有栏榭的建筑,上项为歇山式,吻兽伏脊,飞檐翘角。檐下有雀替,悬嵌着八组古代故事的硬木透雕。亭内立柱上,挂有许多抱柱楹联,其中薛时雨重修醉翁亭时所作的一联最佳。       翁昔醉吟时,想溪山入画,禽鸟亲人,一官迁谪何妨,把酒临风,只范希文素心可证; 我来凭眺处,怅琴操无声,梅魂不返,十亩蒿莱重辟,扪碑剔藓,幸苏子瞻墨迹长存。   这幅长联,抚今追昔,涵盖广泛,深深的遗憾中饱含着庆幸。 上联中说到的范希文,就是庆历新政的领袖范仲淹。“把酒临风”是范仲淹《岳阳楼记》中的句子,这篇雄文也是作于庆历六年。薛时雨在这里引用,除了欧阳修被贬滁州是因为曾和范仲淹并肩作战外,还因为欧阳修身上同样具有范仲淹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”的人生境界,两人骨子里都有以民为本,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的人生追求。 下联中说到的苏子瞻,是宋代第一文人苏轼。在文学艺术上,他是宋代仅见的天才,在散文、诗词、书画等主要门类里都确立了自己不可摇撼的地位。联中的“墨迹”,使这位文艺天才的艺术辉光在滁州闪烁了近千年。让我们再回到欧阳修让人刊刻的那块石碑前,由于这块碑雕刻的字体较小,而且笔画轻浅,经不住无数人长期捶拓,所以,没过多久,字迹就模糊不清了。这成为滁州人的一大遗憾,也成为那些慕欧阳修、醉翁亭之名来滁州的人的一大遗憾。     欧阳修离去40多年以后,滁州的知州王诏,觉得《醉翁亭记》碑刻的磨损实在是一大损失。他千方百计找到当时在颍州做知州的苏轼,请他书写《醉翁亭记》、《丰乐亭记》。作为欧阳修的学生,苏轼对于“双亭记”早已爱之至深,他欣然命笔,豪气奔涌地书写了两篇雄文。王诏立刻组织人员刊石立碑,《醉翁亭记》立在了醉翁亭边,《丰乐亭记》立在了丰乐亭畔。 《醉翁亭记》原碑一共两块四面,现存宝宋斋中,每块高2.36米,宽0.9米,正反两面刻字,带正文后面的说明,一面100多字,每字10公分见方。字体端方敦厚,神凝气动,笔力雄健,风韵飘逸,与“亭记”相应成辉,珠连璧合,堪称“宋代双绝”,成为琅琊山的镇山之宝。宝宋斋小巧精美,造型别致。室内格局绕碑环回,中墙开一圆门,外圈是庑廊栏柱。面积虽小但游憩宽绰。由于原碑风蚀毁坏许多,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,滁州人在醉翁亭园西边开阔地又重建了一座六角飞檐的新宝宋斋,新刻了四块同样大的碑石立于斋亭内,使今人重新能够领略当年“欧文苏字”的风采。     在醉翁亭景区,还有二贤堂、冯公祠、意在亭、菱溪石、影香亭、醒园等建筑和景点。亭园的西门专供游人出园,门额上刻着“醒园”二字。沉“醉”而入,清“醒”而出,这其中的意境,就具体注释了《醉翁亭记》中的结束语:“醉能同其乐,醒能述以文”的含义。不会醉的人是痛苦的,不知醒的人是麻木的。能醉能醒,敢为敢乐,才是和谐的人生,快慰的人生。   庆历八年(公元1048年),欧阳修被朝廷任命为扬州知州。至此,他任滁州知州已经三年。他即将赴任的扬州,在当时是东南一方的交通枢纽,自古繁庶。从滁州调任扬州,显然有升迁的意思。但这时的欧阳修对滁州已经产生了深深的眷恋,极不情愿弃它而去。“花光浓烂柳清明,酌酒花前送我行。我亦且如常日醉,莫叫管弦作离声。”在《别滁》一诗中,他如此深情地写道。不过,欧阳修还是离去了。“可怜此乐独吾知,眷念君恩今白发”,他眷恋滁州,但他更牵挂汴京的君王。出世毕竟是一种无奈,入世才是他的终极追求。就像他不得不来滁州一样,他同样也不能不离开滁州。 车辚辚,马萧萧;林花谢,春意阑。北宋庆历年间的欧阳修走了,历史的欧阳修却留下来了。因为醉翁亭、丰乐亭留下来了,《醉翁亭记》、《丰乐亭记》也留下来了。他们留在滁州文华昭昭的历史中,留在滁州钟灵毓秀的山水中,留在滁州人的倾心仰慕中,留在不绝如缕的朝圣者的目光中,留在中华文明史册的不朽画卷中。    (责任编辑:admin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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